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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節加進來,悠揚清麗。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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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它的父親一欄裏,其實並不一定需要一個名字。藍子落把自己想說的話忍住了。

“哦,”爺爺沈吟了一下,“那你就對袁尚坦白一切吧。”

藍子落還沒來得及驚訝,那邊已經先發話,“好吧,就這樣吧。”

藍子落掛上電話。重新躺進沙發。

“我想你應該知道,我並不強大,也不堅強。除了鋼琴我一無所知。你自己要負大部分責任。”她低頭,對著自己的肚子說。

它很安靜。沒什麽反應。

藍子落終於知道,自己其實心情不太好。

也許,非常不好。

她躺在沙發上,閉上雙眼,沒有聽到任何。房間裏很靜,靜到人以為自己失聰的那種靜。

後來她聽到眼淚落進羊絨毯的聲音。

算了。她想,也許流一流眼淚反而會情緒好一些。也許,這眼淚根本就不是她的。

而是它的。

藍子落最後想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

照顧她的護士阿姨鼓勵她多出去走走,偶爾有興致,還是要彈彈鋼琴。

“寶寶沒出聲,也能聽到和感覺到。知道嗎,你和它通過臍帶連接在一起,你的每一個情緒,每一個動作,它都能深刻的感知。”

“那有點不幸。”藍子落坐在鋼琴前回答。

她掀開琴蓋,不知道為什麽,手指卻不想動。

可能它根本懶得聽。

她只彈奏了簡單的七音符。

護士阿姨極為驚訝,“子落小姐,我聽說你是很出色的鋼琴家。你怎麽不彈些優美的音樂給寶寶聽呢?”

藍子落也極為驚訝,“但是,它連七音符都不懂的話,怎麽聽旋律呢?”

護士只好笑了,“它不需要聽懂,它只需要感受。”

藍子落非常想停下來。但是她不想讓好心的護士以為她故意非暴力不合作。

正在她為難的時候,門鈴響了。

自從她住進來門鈴還沒有響過。只有歐陽來過幾次,不過歐陽的風格是悄無聲息。他習慣事先約好時間,他在此時間到達,對方在此時間開門。

所以這一次的門鈴聲,讓房間裏的兩個女人外加一個目前尚不知性別的準人類都很驚訝。

“我去看看。”護士阿姨說。

藍子落的心忽的縮了一下。

不論是不好的預感還是電流般的感應,她都認為這仿佛並不來源於自己。而是它。

它平常很安靜。今日真是難得。

何必難得。

“請問……”

“哦,雖然沒有預約,但想見一下子落小姐。”

是袁尚的聲音。

子落挺直的身體半落下來,一顆心也平靜的歡愉起來。她起身,相迎,帶著笑,“怎麽找到的?”

“有貴人相助。”

藍子落自然明白,引他去沙發坐。

阿姨沏了一壺茶放去袁尚面前,又把一杯溫牛奶放去子落面前。

子落坐著,不自覺的就有些慵懶,並且把牛奶抱在了手中。有點冷。

沒有人開啟話題,也沒有人在意。不過袁尚還是稍稍端正了些坐姿。藍子落從不自覺的走神中發現,然後她也開始端坐了。

“我猜你知道我為什麽來。”

“我猜你猜錯了。”

袁尚笑起來,如同每一次的笑一樣,很溫暖,當然也沒什麽新意。

“我是來求婚的。”他笑著說。

藍子落擡起頭楞了一下,“我是不是聽錯了。”

“沒有。”袁尚回答。

“我想你可能有些……”

“我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。”他正視她,並且停止了笑。

藍子落看著面前一顆戒指。風格比較樸素,鉆石的大小也不誇張。她覺得自己頭有點暈。

藍子落本身有些遲鈍。但不至於遲鈍到看到鉆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“聽著,聽著,”她站起來,有些躲避的意味,她知道自己必須坦誠,不要再犯任何一次錯,“我懷孕了。”聲音認真,似告白,“爺爺不過不想讓藍家丟臉……”。

“如果能成為它的父親,我會很榮幸很高興。”男人也跟著站起來,並且打斷了她的話,“藍子落,我一直愛你。”

……

……

對話究竟是怎麽結束的,她完全沒有適應過來。

主要是沒見過這樣的人。

既不能理解他的思維,更不能理解他說出口的任何一句話。

除了最後一句,“我先走了。保重身體。我會常來看你。”

男人看著毫無反應的子落,笑了笑,把手輕輕放在她肩膀上,“子落,該你回答了。”

“哦。”她木訥的點點頭。

直到他走去玄關,她才想起送客的禮儀。不知為何,心突然又開始跳。

門打開的時候,她突然明白了。也許跳動的那顆心臟,並不是她的。

項平原站在隔壁。正在與人道別。是個挺風情的女人。

但那並不是賀蘭。

項平原停住話題,轉頭過來看。與他對話的女人出於好奇也轉過頭來看。藍子落驚訝的看回去。袁尚亦然。

持續十秒以上的對視過程中,四個人有三個人表情沒變。

唯一有變化也是變化最大的就是項平原。

不過他的EQ一向不高。

十五、參差

“挺巧啊——”項平原說。

另外三人皆無反應,惟它似乎搐動了一下。藍子落在其影響下,低下頭。不想表現得和它一樣。

風情女露出純潔的微笑,“你們認識?好巧。”

眾人皆默。

“哦,不太認識。”

這話是誰說的。

藍子落很久之後才忽然發現,這句話是從自己嘴裏冒出來的。

為彌補一下這顯得有些錯亂的回答,她又補充了一句,“袁尚,我們改天再談,再見。”

有點累,同時心裏也有隱約的不舒服。

她轉身返回房間。順手關了門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

門外的兩個男人誰也沒有動。袁尚有內涵的笑笑。項平原則陰著臉,根本不懂偽裝為何物。

風情女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太正常的氣場,早早收兵,“項先生,謝謝你送我回來,再見。”

只剩餘兩個男人的現場。

項平原沒搭話,走去電梯,並且直接按上。

電梯閉合之前看見對方笑笑,走去了另一部電梯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

藍子落坐在沙發上似不安的游魂。

她的心一直跳的很快。忽然聽到門鈴聲,她抖了一下。

會是阿姨嗎?她出去買菜也應該回來了。

還是袁尚。他並沒有落下什麽。

其實心裏知道一個答案,但又不希望是,於是略略緊張的等著,等得自己的嘴巴幹幹的。

門鈴又響了一下。

藍子落繼續等。幾秒鐘之後,門鈴又響。每次間隔時間相同。

應該不會是他。項平原不會有這麽好的脾氣,他只會急躁的連續不停的按,然後暴躁的直接用手掌拍門而已。

藍子落覺得自己根本是在沒來由的神經。

也許孕婦總會這樣。就在這時候她發現護士阿姨放在珍瑪小姐旁邊的鑰匙。她笑了笑。笑自己的神經質。

在下一次門鈴響起之後,她起身走去開了門。

“不太認識,嗯?!”。

驚叫一聲之後,第一反應就是大力的閉合,然而一只手臂已經先她伸進來阻擋了這扇門,藍子落又驚又氣之下,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,門夾到他手臂上。

項平原齜著牙忍受這又狠又快的一擊,聲音卻沈沈的,似是責備,又仿佛充滿寬容,一句“女人!”就趁藍子落發呆之際擠身潛入。

藍子落正在為自己的失策懊悔。連項平原這樣的男人也學會了奸詐。

“你不是喜歡砸門嗎?”她略略帶著諷刺說。這語氣,真不像她一貫的風格。

項平原倚在門邊上,一邊揉手臂一邊肅穆的瞥了她一眼,“砸門我還能進得來嗎。”

藍子落看著他前臂一道紅紅且立即腫起來的傷痕,垂低頭,不想再理他。

男人自顧自走去沙發,大喇喇的坐下,掏了一根煙出來點上,“過來坐,站門邊上幹嘛?”

“這是我家好不好?”這人是不是天生就不知道客氣。

“你知道啊,還以為你忘了呢。”項平原抽一口,臉色不怎麽好,語氣也酸的要命。

藍子落聞到煙味,想要開口制止,話到嘴邊又停住。

“你們挺熟。”項平原說。

子落開口之前沒忍住咳嗽。

項平原把煙摁熄。皺著眉頭。

不能有女人和孩小朋友的房間裏抽煙。但他一生氣就忘了。

“不是很熟。”藍子落說。

“不熟幹嘛來家裏坐。”項平原說得心平氣和,一邊打量著這間高級公寓,“這麽豪華,果然跟你很符合。”

“這裏是豪華公寓,你沒在隔壁參觀嗎?”藍子落風輕雲淡的問了一句。

項平原笑,“你吃醋了。”

“沒什麽好炫耀的,這也不是什麽高等的醋,在我看來,味道也很一般。”藍子落捂住肚子。

“永遠都這麽驕傲。”項平原原本的好臉色沈了下來。

“我是藍子落。”她回答。

項平原起身沖過來就是一吻。

雙臂撐在沙發,將她納入強大的氣場之下。

藍子落的身體很誠實,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乖乖的,睫毛輕柔覆蓋,微微的氣息不穩。

“你是女人。”項平原說。並且在心裏加了一句。我的。

藍子落無端的就落下淚,躲過他。

項平原捏住她下巴。

“你到底要怎樣。”連生氣的力量也沒有了。

“不要嫁。”項平原沈沈的說了一句。

藍子落更其氣,“你憑什麽。”

“你不是說喜歡我嗎,喜歡我怎麽能嫁給別人?”項平原順著沙發坐下來,順便把她往懷裏一帶,“不要嫁。”

“野蠻無禮。”她掙了掙,沒脫開,只好給出四字評價。

“尤其那個小白臉,離他遠一點。”

藍子落覺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。於是閉口不再說一個字。

他不明白,她已經決定一切結束,就決不再有任何留戀和猶疑。

她不想解釋。覺得項平原的腦袋裏一定塞了乒乓球。

終究還是站了起來。

走去門邊,開了門,額頭明媚動人,長發也是,格外的黑亮,撩動人心,“項平原,最後說一次,我一定會嫁。我姓藍。好好過你的日子吧,別再來沾惹我,你會毀了自己目前的生活。”

項平原起身,大約為了證明,自己也是有尊嚴的。逐客令已下,你還呆在這裏幹嘛。

“早在十二年前,我的生活就毀了。”他站在門口說了一句,才離開。

藍子落關上門。

真正的難過起來。

珍瑪小姐在自己的世界裏遨游。

她比一般的金魚更自在更安逸,似乎從未向往過大海。所以安於現在的夢。

也許,珍瑪從不做夢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

站在樓下,往上看了看。

然後就一直看了很久。

事情發生的有點突然。並且很快。

有關車禍這種事情,誰也不知道到底怎麽發生的,仿佛就是一個哈欠或是眨眼之間。

藍子落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尤其是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,因為她是個孕婦。

趴在地上的一瞬間,首先護住腹部,本能反應。護士阿姨站在旁邊大叫,撞了她的那臺車則迅即的消失在街尾。

藍子落沒有去看那串浮動的車牌號碼。

皺皺眉頭,腿間似有什麽流出,低頭一看,細細的一股血。

“阿姨,阿姨……”慌亂起來,“送我去醫院。”

護士阿姨嚇白了一張臉,跑過來,雖是變得鎮定也瞬間出了滿額頭的汗。沒敢動她,先掏出手機撥了電話。

首先是被擔憂抓住,人很鎮定,但心已經亂了,開始令她發冷,並且口發幹。她開始真正發現,自己不想失去它。不能沒有它。她已經開始期盼,和它一起生活的日子。

然而並沒有能力守護。或是挽留。

藍子落開始試著欺騙自己。沒事的。前兩次都那麽幸運,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。

如果。

她不願意去想那個如果。

救護車到達得很快很及時,不過還是沒有快過記者的相機。

藍子落此時已經顧不得什麽,只是捂住腹部,忍住痛啞著聲音問,“醫生,它不會有事吧……”

醫生戴著口罩,只露出一對炯黑的眼,“子落小姐,不要多說話,你在失血。”

藍子落一把抓落了他的口罩,“我問你呢!”

醫生只是看著她,最終什麽也沒說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

吃飯的時候最好不要看電視。容易消化不良。

項平原明顯不太在意這些。

他吃了幾口不太愉快的飯,然後就開始打沙包。客廳最終變得一團糟,外加他裝了一個沙包,供他發洩多餘的力氣和怒氣。

藍子落曾經極有格調的府邸,已經徹底宣告變換了主人。尋不到一絲舊日氛圍。

賀蘭每次過來看他都很無語。後來學乖了,到達之前先叫鐘點工來清潔,並且做一餐飯。

她說,“項平原,你何必要讓自己這樣。”

電視裏喧喧鬧鬧的在報道一起車禍。

項平原的拳頭打在沙包上,又狠又準。

後來他稍稍瞥了一眼電視,看到了藍子落憂傷又無助的臉,他的拳頭停頓在那裏,沙包借助慣性打回來,重重反擊在他胸口。項平原後退了幾步,轉身沖出門外。

車子在公路上疾駛。

很長一段時間之後,項平原才想起來問問自己,要開去哪裏。

狠狠拍了幾下方向盤並不能令自己變得更聰明。

他覺得自己完全像只無頭蒼蠅,到處亂撞。

有某幾個瞬間他幾乎要把車子開到前面那臺車子上。

最後事實證明,有些事情可以憑直覺而非智商來完成。

他把車子開去了案發現場。

有警察一本正經的現場采樣,也有記者忙著拍照。

項平原覺得這個地方雖然並沒有在電視上看清楚,然而此刻也並不全然陌生。等到他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,他恍然發覺,這正是藍子落那座豪華公寓附近。

他能來到這裏,並非神助。而是遵循了他自己也沒有發覺到的內心。

在警察面前無奈還是有些顧忌。他多年來的交際圈,除了同一個牢房的犯人就是那些趾高氣揚的警察了。

為了活下去他多少也學會了懦弱。

只是高貴的熏陶和為生存而養成的懦弱並沒有徹底改變他的本質。項平原還是沖上去就提起了對方的衣領,“藍子落呢!”

警察嚇了一跳,“你、你是誰?”

“藍子落呢!”

“你是誰!”

“我問你藍子落呢!!”

鑒於兩個男人之間的非正常性對話他自己完全無法理解,項平原揮起拳頭打到警察臉上,並且雙臂揮一揮,把他推到了一邊。

這時候,另一個男人異常主動的走上來,“先生,她被送去了藍氏醫院。”

項平原覺得自己正處於湖底深處,且頭頂有一只手不輕不重的壓著。這個聲音似乎一種混沌的解救,“在哪裏?”

“我給你帶路。”

********************

項平原下了車就一路打進去。

醫院大堂除了醫生護士之外,就是保全,黑衣的保全看上去和他自己一樣難以溝通。項平原只管一路往裏沖。

“藍子落呢!”他一邊吼一邊往裏走。

陸續出動的保全人數眾多。不過項平原認為自己可以以一敵眾,他其實並沒有一點自信,只不過有一千一萬個理由,要見藍子落。

本來這個漂亮的以一敵眾的故事可以作為傳說講給他的後代,只不過醫生忽然匆匆出來,對著荷爾蒙高漲隨時準備背水一戰的男人們沈沈吼了一句,“叫你們來驗血的,鬧什麽鬧,快去排隊啊!你!”醫生指了指項平原,“排前面!”

“是藍子落嗎?”項平原急急的問。

“對!”

“不用驗了,就抽我的!”

醫生擡頭,打量了一下這個在大冬天只著一件黑色背心的男人,袒/胸/露/臂,精/壯/強/健。某些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過。

“你是——項平原?”醫生很訝異。

“對!”項平原也很訝異。

“跟我來!”

*********************

“不用檢驗了,先抽400CC。”醫生對護士說。

“藍子落沒事吧,她有沒有事!”他語氣很不好,坐下來,像一只暴躁的大猩猩。

“基本上沒事,就是有點失血。”醫生一邊做記錄,一邊抽空回答了幾句。鹹鹹淡淡的語氣,讓項平原聽了很窩火。然而忍住了,不想把自己血液裏的不良情緒帶去給藍子落。

護士看到他精/壯的肌肉眼神有些忽閃。項平原沒發覺,只是額頭冒汗,“多擦點酒精,擦幹凈,抽多一點。”

醫生忍不住笑起來,“項平原,你一點兒也沒變啊,還是當年那副毛頭小子的莽撞樣。說得話也和當年一樣嘛。”

針頭已經紮進去,殷紅的血順著管子流進血袋。

他還是急了,“藍子落有沒有事,你能不能正經點先回個話給我!”

“放松一點,壞情緒會讓血液裏生出不良的化學物質。”醫生瞥了他一眼。

這句話太熟悉。他曾經聽過。沒有刻意的記住,但從沒忘記。

“你——”項平原眉頭挑了挑,“你是——”

“想起來了,”醫生笑笑,“毛頭小子,你的暗戀時代持續的還挺長。”

項平原憨直一笑又帶著尷尬,三十幾歲的大男人,依舊掩不住當年那股青澀的沖勁。

“呃,呃,別告訴她……”他咳嗽了一下,小護士一緊張趕緊按住他。項平原沒在意。醫生瞪著眼睛看他,繼而笑笑,“你們的緣分還挺綿長的。”

凡稍微和深奧沾點邊的話語,項平原都不願意費力去解。靜坐在那裏,跟當年一樣,小心平覆自己火熱焦急的性子,不希望自己的血液裏生出什麽物資、什麽化學,然後進到藍子落那美麗的生命裏去。

醫生繼續瞪著他,爾後仿佛忽然想起什麽似的,慢悠悠的說道,“哎,項平原,子落小姐懷孕了,你知道——”

“麽”字還未出口,面前端坐的男人已經暴跳起來。

針頭被他的大動作一扯直接脫落,幾個護士一齊急急的大叫,一邊護著血袋,一邊拯救他撕裂的傷口。

醫生默默地點點頭,“看來你是不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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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本來也沒打算嚇她。或是被她嚇到。

不過兩個人還是同時被對方的神情嚇到。

藍子落披頭散發,雖然在他看來還是美好的不得了,不過那蒼白近似鬼的臉色讓他無端的就生氣。

明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緒下進來極有可能傷到她,他還是沒有辦法站在外面等。他覺得自己首先就會被自己血液裏生出的化學物質毒死。

“孩子是誰的?!”

這是他最想問,也明知道出口就要後悔的一句話。好吧,他本性就直接、就剛烈、就愚笨,就讓他直接的問吧。就讓他看著她難過的樣子然後自己更加難過更加折磨自己吧。

每一次對她的傷害都會讓自己痛苦百倍,然後這種痛苦又令他更加的想要傷害她。有些惡性循環就是明知而故意為之。這是人類的劣根性。

不要做更深的剖析吧,不要太過認真。

藍子落閉上眼睛,不想回答,不想去看他。她剛剛才從恐懼裏走出來,神經變得脆弱無比。

然而項平原這個神經大條的人似乎並不懂得體諒這些,他想要發作,只是還沒開口,醫生的檢查簿就從頭頂拍下來。

“你小子好像又長高了嘛。”醫生笑笑,“你就不能慢一點、柔一點嘛,她是個孕婦,你要照顧她的情緒。你要嚇壞她嘛?”

項平原剛要開口,被醫生一個白眼制止。

他被迫忍住了。

“你先出去吧。我要給子落小姐做檢查。”

“你一個男人給她做什麽檢查!”項平原聲音又高上去。只差沒戳著醫生的鼻子。

“臭小子!你從歷史書裏穿越過來的麽!這麽封建!給我滾出去!”醫生指著他的鼻子大叫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

“吃過墮胎藥?”

藍子落點點頭。

“不止一次?”

她沈默了一會兒,又點頭。

“加上今天的車禍,它還真是多災多難啊。”醫生看了她一眼,繼續說,“生命力挺強悍的,應該是像父親吧。”

這一句帶著試探性的話語,並沒有讓藍子落有任何反應。

她躺坐在病床上,垂著頭。他是她的家庭醫生,多年的相處已有情分在那裏,雖說藍家的人極少能產生真正的情感,然而在這個家族,藍子落畢竟作為一個怪胎存在。

醫生拍了拍檢查簿,爾後輕咳了一下,爾後又拍了拍檢查簿,仿佛上面堆積了許多灰塵似的。最終起身,“我出去下,你好好休息。以後要格外註意,它不會永遠都這麽走運。”

醫生走了出去。

藍子落盯著旁邊桌子上的檢查簿——醫生似乎太輕易就忘記帶走它。

子落取過來,翻開,驚訝,爾後淚水模糊視線。

自願獻血。下面簽著項平原的名字。字很醜,但她認出來了。

獻血的量是空白。

似乎是願意獻出整個生命的紅色來挽救她。無上限的付出。

時間,十二年前。

那一天的車禍她記得。那一天差點失血過多死了她記得。只是不知道,原來他們之間,那麽早就已經開始有了連結。那時候,她甚至對自己家的年輕綠化工人尚無一點印象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

項平原站在門口,想起自己口袋裏還有一包煙。剛剛掏出來,就被醫生打落在地上。

他額角筋一跳就要發作。

擡頭看見是他,反而淡了下去。

“你來的挺巧的。”他擡手看了看表,“還有十分鐘時間,小子,就看你造化了。”

項平原根本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。

“你們的血型不屬於大眾型,本來我也猜外面那群傻小子們可能配不上型就翻出了當年的資料。你別說挺巧,前幾天我心血來潮讓新來的小護士整理了一下檔案,所以今天一翻就翻出了你們當年那一出。呵呵,小子,你的暗戀很有穿越性。”

項平原急了,“你能不能說重點!”

“吼什麽呀?”醫生笑笑,“重點就是,你不要自卑嘛,你就是太自卑才去瞎問,那根本就是你的孩子,這有什麽疑問?子落除了你怎麽會有別的男人?”

“你怎麽這麽肯定?”

“你之所以不肯定是因為你沒自信啊。我之所以肯定,是因為我看得透人的本質。”擡手看一下表,“好吧,還有五分鐘,就看你能不能扭轉乾坤了?”

“怎麽扭?”項平原又急又傻的問。

醫生被他逗笑了一會兒,爾後嚴肅,悄聲道,“什麽也別問,什麽也別說,就現在,進去抱住她,別放,無論她怎麽掙紮怎麽吵怎麽罵也別放開別說話。準成!”

“真的?”項平原說完人就沖了進去。

“哎哎,我還沒說完呢。”醫生嘆一口氣,門已經閉合。他只好對著門喃喃,“五分鐘後藍老頭就到了,就看你們的造化嘍。臭小子,我可是告訴你了,你自己性子急沒聽見別怪我。好了,當年欠的人情我算是還給你了,你收好。”

慢慢踱步,漸行漸遠,“咱下班嘍……”

********************

對於明日的路是無知,對於你我即將走向何種結局是蒙昧。

對於情感的分析是混沌,對於愛上你這件事是呆滯之後的呆滯。

仿佛不曾走過的多少路,於瞬間綿延在腳下。我鼓起的勇氣,被你的選擇打敗。

平靜淡定從容,這一類所謂的好性格,只是因為,尚未在愛。

藍子落坐在那裏。安靜的神情之後,是落拓生出的藤和須,爬滿了整間病房,縈繞出綠色的蒼冷,水洗過一樣沈重。

項平原急急推門進來,卻是站定在那裏,頓住了。

冥獨中的藍子落還是被他驚擾,慢慢睜開雙眸,但依然低垂,並不去看他。

“是我的。”那個莽漢叫道,“是我的。”

藍子落看著他。

眼神裏有些冷漠。

關於女人的期待,值得細細探討和研究。嘴裏說著想要放開,心裏想著就此結束,那一分那一秒,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駟馬難追。

不要牽強了,再瀟灑的女人也永遠做不成君子。這究竟由荷爾蒙決定還是善變的人類的心,誰都想知道最終答案。

藍子落以為自己很瀟灑,其實也不過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。等待這個男人知道真相,等待著看他的反應。她準備好用十年來等待,那時候帶著一個現在未知性別但當時一定確知的小朋友,站在他面前,他認得或是不認得。起碼,她能夠確定自己內心的感覺。

為此,她願意等待十年。看他出現的任何一種表情。

女人真奇怪。為了一些奇怪的渺小的理由,可以等待奇怪的很長的時間。

藍子落現在真的看到了,反而有些寂寥,只覺得失望。

而對面那個大男人,理所當然無法理解藍子落這只公主突然冒出的小女人心思。

他氣得有點發抖,“你要它叫別人爸爸?”

紛紅英落謝了秋林早,向來落花的情誼,流水總是無從知道。

藍子落此刻看著他,只覺得陌生而且不可思議。

曾讓她欲罷不能的人,竟是這個男人麽。

答案很明顯。

當男人走上來吻住她的時候。她對他所有的不解,對自己所有的驕傲和對他所有粗鄙的不滿都被瞬間擠出腦後,只害怕自己貪婪的追著不放。

世界上為何要有這樣的事。

男人的吻/濕/熱而甜膩,令她喟嘆。

然後他輕輕放開她,“跟我回家。”聲音難得的溫柔。

藍子落還沒有回過神來。她被吻得頭發暈,愈加迷糊。

項平原已經連同被褥包裹起來的她,攬進懷裏,高高瘦瘦的藍子落,在他的公主抱裏,猶然顯得小巧。

項平原看上去很開心,並不掩藏,開心的幾乎要化作一縷青煙飄走。雖然笑得有些滑稽,但好在牙齒很白。

藍子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掙紮。然而懷抱這樣溫暖,她也生出了安逸的心情。想依賴他,至少在此刻,身不由己的想。

長發柔順,爬滿他心猿意馬的胸口。光著一雙腳,優雅美麗的長腿翹在他肌肉糾結的雙臂之上。臉頰貼在他胸口,雙目幽靜,似是天外降臨的物種。

並不開口,卻似是讓人感到她沈默美好的千言萬語,雖聽不懂,但確定的喜歡。

項平原無法理解,然癡迷一般的喜愛。長久的盯著,移不開眼神。漸漸變得se/情,眼裏的內容那麽明顯,一點也無法掩藏。

無意間撞到她的眼神,心抖一下,酸痛酸痛的感覺,然後視線便膠結著。心跳得似鼓點,真擔心她會聽到。

糾結了一會兒,項平原皺著眉頭,走去門口,然後把門關上。

“我想要你。”他輕輕說。

藍子落盯著他,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。

“呃……算了。”他很義氣的說,“先回家吧。”為了控制莫名其妙突然而至的緊張,他盡量把聲音壓低。

藍子落的眼神,似是有點想暈過去。

項平原粗魯的移開視線,假裝不在意她無聲的拒絕。

藍子落只覺得他莫名其妙。然而懷抱比較舒適,令她只想靜靜打瞌睡。

只是歐陽忽然推門進來了。

藍子落的慌亂起於瞬間止於瞬間。有時候歐陽的氣息像爺爺。讓她於一扇門之外就有點膽怯。

“小姐,我接你回去。”歐陽微微頷首致意,爾後淡淡開口說。

“不可能。”項平原回答。

他的手臂糾結的有些厲害,神情則類似某種不講理的獸類。藍子落則開始考慮,最好還是順從爺爺。

事實證明,有時候只能屈從勢力。

房間突然湧入十幾個藍衣人。

氣氛變得緊張。像沈重柔軟的石頭瞬間覆蓋下來。

藍子落的擔憂在聞到一股汽油味之後神奇的安寂了下來,然後變成想要嘔吐的沖/動。

汽油味是從項平原身上散發出來的。而這群藍衣人則加重了這種未帶。

她望向項平原,腦子還有些迷糊。

項平原開口了,“我帶老婆孩子回家,這事你管嗎?”

歐陽似是沒準備回答。

藍衣服的男人們也氣勢洶洶的往前靠近了一些。

項平原冷著臉,抱著一個人帶著一群人離開。

藍子落有點想吐,頭暈暈的。也不太具備腦細胞去分析這種她沒見過的狀況。

只不過走去醫院大堂,外面還守著一群黑衣人而已。

黑藍對峙。

歐陽靜。項平原怒。藍子落想吐。

氣氛更加緊張。項平原把她往上托了托,然後小聲說,“好像是有點變重了哈。”

藍子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,他咧嘴一笑,“長點肉也好。”

藍子落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。趴在他胸口默默的深呼吸。

黑衣的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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